說史130509論暴君(上) 隋煬帝 與 尼祿

汴水東流無限春,隋家宮闕己成塵,行人莫上長堤望,風起楊花愁殺人。

李益   “汴河曲”

說史130509 論暴君(上) :隋煬帝 與 尼祿

聯合執筆人:黑白子 + 掌門

參考書:  《宮崎市定說隋煬帝》—– 宮崎市定 (原書名:《隋の煬帝》)

《惡名昭彰的皇帝》—– 鹽野七生

 

(甲)  暴君:中西雙璧

1定義暴君

「暴君」不易定義,一般來說,def核心意義常含:

a好殺人,通常指殺 功臣忠臣、智識分子、無辜百姓或親族宗室;

(註:殺異族為「神武」,不算殘暴。)

b施行酷刑,辣手變態;

c苛政苦民,聚斂無度;

d拓邊建功,不恤國力。

延申意義可能含:

e荒淫奢侈成性;及

f昏庸失德亂政。

 

暴君典範:隋煬帝 與 尼祿

2 隋煬帝楊廣 向被視為中國暴君的典型:「亡國昏君」。

其為後世指責的暴行,則不外乎以下三點:

(一)弒父殺兄。(註:弒父查無實據,矯詔殺兄則確有其事。)

(二)窮奢極侈,殘民自肥。

(三)好大喜功,兵禍連結。

 

3西晉永嘉五年AD311洛陽城破,懷帝被匈奴所擄,史稱「永嘉之亂」。*** 晉室南渡,華北遂長期陷於戰亂,謂之「五胡亂華」。 這一段大亂世紛擾近二百八十年,直到公元581年 文帝楊堅 建立隋朝始告結束。***

在這世系更迭的南北朝時代,由於統治階層欠缺文化,違天悖理的高壓手段不單用於對付臣民,甚至王族內部鬥爭,亦發展至趕盡殺絕的地步,嚴重破壞了儒家的人倫道德,造成 “暴君” 輩出,冠於歷代。***

隋朝處於中國歷史上一個極為重要的轉折期,開創科舉制度,增強社會流動,令門閥政治走向終結,並下開唐宋官僚政治大格局。****

編按:秦漢政治格局轉折處與隋唐類同,漢仍秦制與唐仍隋制亦然;秦隋國祚短促而漢唐綿長亦巧合。 中史上暴君金銀牌得主一般會頒予始皇與煬帝。

隋朝開國之君 楊堅 一向自奉甚儉,儘管殘忍好殺,仍然博得明君之譽。 反之,二世而亡的楊廣,卻被視為歷史上數一數二的昏君暴君。 事實上,作為楊堅的次子,楊廣不單承繼了一個繁盛富庶的大帝國,與此同時,他亦一併接收了文帝朝埋下的地雷,並以極短時間把這些動搖國本的炸藥引爆。

 

4 羅馬第五位皇帝 尼祿 亦向被視為西方典型暴君,其千夫所指的暴行則有:

a弒母、誅妻、害師,殘殺忠良,惡貫滿盈。(註:均有其事。)

b縱火焚城,草菅人命,駭人聽聞。(註:查無實據。)

c興獄殺人(對象為貴族)以斂財。

d窮奢極侈,不恤民力:建「黃金宮殿」。

e行為放浪,怪招百出:舉辦羅馬奥運會及希臘巡迴個人演唱會。

f迫害基督徒。***

 

5在母親 阿古力琵娜(奧古斯都外孫女) 策用權術之下,AD54 尼祿 以十六歲少年登基成為太平天子。 其始也,哲學家宰相 塞尼卡 輔政,名將 科普洛 主邊,內外政績斐然,史稱「五年德政」。

因與母親爭權,廢立皇后事件成為導火,AD59尼祿弒母。

AD64羅馬大火,尼祿主持市區重建,乘機建設 “黃金宮殿”。 並以縱火罪及「憎惡全體人類罪」害基督徒。***

AD65元老院反尼祿派二十多人意圖刺殺皇帝,「皮索陰謀」事敗,***主謀悉數被處死,事件牽連甚眾,塞尼卡亦因涉案被迫自盡。

AD66以科普洛女婿為首數名(不足十人)青年將領又圖謀行刺皇帝,「貝內文托陰謀」敗露,***主謀亦悉數被處死,科普洛及另兩名最高階軍團司令被迫自盡。

AD68元老院突然宣告尼祿為「國家之敵」,*** 禁軍叛離,尼祿自殺。

 

(乙)  成就暴君的政治社會條件

6 Th.秉性殘暴的君王不一定能成為傑出暴君,其最終 “殘暴成就” 需視乎政治及社會條件定奪。****

舉例:雍正內心陰狠,因處太平盛世,復以儒君自況,殘暴程度相當一般。

又,某特定君王何以心性行徑出位殘暴,亦深受當時社會文化條件影響。

舉例:宋徽宗行為極離譜,但因整個朝廷文化素養均極高,只是一名超昏君,成不了暴君。

催生暴君的政治社會條件常為:

A 亂世,秩序及道德崩壞,導致個人心理高度欠缺安全感。***

南北朝與殘唐五代是最多暴君的時代,亦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eg均曾出現大規模人吃人現象)。 反之,明清中葉以降社會政治穩定,就算皇帝心性如何暴戾,其行為總有個譜。

相比之下,農民軍皇帝張獻忠的殘暴度堪稱極品!

 

B 不受制約的王權

共和時代,羅馬城全(公)民皆兵,並無常設軍隊。在這種條件下,根本沒有人能成為暴君。 及至奧古斯都稱帝,始設禁軍。禁軍遂成後來暴君行惡的工具及必要條件。(註:亦成為宮廷政變的主催人,及 “皇帝殺手”。)

欠缺成熟的官僚系統制約皇權,是暴君運作的必要條件。*****

唐宋以後官僚政治成熟,暴君出生率大降! 殘暴度亦大不如前。

比較事例:當代美國總統理論上權力極大,但政制加予多重制約,根本沒可能成為暴君!(尼克遜只不過裝竊聽器咁小事,就搞到…..)

明清朝皇帝亦出現類似狀況,嘉靖萬曆選擇長期不上朝而非大量殺戮朝臣,此點可發人深思。 (換左秦皇漢武,你班友仔仲唔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