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140907奧捷之旅(12)

遊記140907
中歐扮文化奧捷之旅(12)
朝日執筆

行程第二天(26/5/2014)之一:2.1/8
德蕾西亞女王是 卡爾六世Karl VI之女。 史家一般都認同卡爾六世乃平庸之君,不過其統治前期,仰賴名將 歐根親王Prinz Eugen von Savoyen之力,平定了東方的叛亂,並在 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奠定中歐霸主地位;後來又在 奧斯曼帝國手中取得「華拉西亞Valachia(德語:華拉奚Walachei,今羅馬尼亞東南部);更兵不血刃,以 薩丁尼亞Sardegna,從薩伏依公國Savoia手中強換了富庶得多的 西西里Sicilia,使得帝國國勢臻於顛峰。

卡爾六世為彰顯國勢大興土木,仿照法蘭西皇室的奢靡之風。 結果,在巴洛克的華麗籠罩整個維也納城的同時,國庫卻漸見空虛。 正於此時,波蘭王位繼承戰爆發。歐根親王縱然善戰,卻難敵法國名相 弗勒里主教André Hercule de Fleury運籌帷幄的伐謀伐交,奧地利失去了西西里、拿玻里和洛林,元氣大傷,法國重新獲得歐洲第一大國的地位。 1736年歐根親王去世後,土耳其人更是大舉反撲,奪回卡爾五世二十年前從他們手中搶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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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907b於是時也,奧地利東西兩面受壓,國庫只餘下不足半年用度;十萬大軍糧餉不繼,蘊釀譁變;東部屬國失控,獨立勢力蠢蠢欲動;新興起的日耳曼邦國 普魯士則在一旁虎視眈眈,時刻找尋機會挑戰奧地利的地位。

卡爾六世就在此國家板蕩飄搖之際駕鶴西去。 二十三歲的德蕾西亞登基為王,甫上任後即面對挑戰她的合法性的「奧地利王位繼承戰」。 怎料女王一番剛柔並濟、合縱連橫的努力,竟能挽狂瀾於既倒,將國勢重新提升,令奧地利再成中歐之主,可謂奇蹟也!其諸般成就,在此不贅,後文再談。

除了這個華麗的「國母之靈」外,墓室內還有另外一對大理石棺同樣吸引訪客的關注,這就是奧匈帝國締造者 法蘭斯.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及其皇后— 世稱「茜茜公主Sisi」的伊莉莎白皇后Elisabeth von Österreich-Ungarn的靈柩。 時至今日,還可以看到有人為這對象徵哈布斯堡最後榮光的伉儷獻上悼念的鮮花。

離開嘉布遣會教堂的「帝皇墓室」,我們繼續向「真正的」市中心進發。 從後街出來,我們來到維也納另一條非常著名的商業購物街—「格拉本大街Der Graben」。 Graben德語意為「溝渠」,在維也納建城之初,這裏原是護城河的所在。 後來隨著城市的擴展,竟然變成市中心了。 格拉本大街與克恩頓大街Kärntner Straße互相垂直,兩街的交匯處就是城市的「正中心」—「聖斯德望主教座堂」。

「鼠疫柱Pestsäule」是大街上最顯140907c眼的建築物。話說1679年,鼠疫大規模侵襲維也納和奧地利諸城。儘管難與十四世紀幾乎毁滅整個歐洲的「黑死病」相提並論,但還是讓維也納的人口減少了三分之二(包括病死和逃走)。

神聖羅馬皇帝 利奧波德一世唯有誠心祈求上帝的憐憫和寬恕。他命人在格拉本大街上竪立巨型木柱,脫下皇袍跪在柱前虔敬地禱告和懺悔。 上帝俯允了這位仁君的哀求,鼠疫在城中肆虐不久後奇蹟地快速消退。 維也納慢慢回復元氣,勉強趕得及應付東方異教徒瘋狂的來襲。

1683年維也納之戰獲勝後,皇帝命人將木柱換成精雕細琢的巴洛克式鑲金大理石柱,永誌上帝的無限慈愛和大能。上行下效,而「鼠疫」又是當時的「普世問題」,今日在奧地利其他城市,和前領土上(如匈牙利、捷克等地),仍可找到型制相類的「鼠疫柱」。140907d

在格拉本大街向北走進一層後街,就會發現另一間維也納的著名教堂—「聖伯多祿教堂Peterskirche」,教堂由因為《達文西密碼》而聲名大噪的「主業會Opus Dei」所管理。 教堂外部現正維修,而這個古物復修項目的贊助商很明顯就是一個地產商。 這種形式的古物保育計劃是否可行?我覺得香港不妨跟進一下,當然前提是要先處理某些反對一切以商業「褻瀆」古蹟的「離地左膠」。

教堂規模雖然不算很大,大概只有四百個座位,(兼被廣告所包裏)卻有「維也納城內最美麗的巴洛克教堂」的稱號!那卡爾教堂呢?哦!在城外(環城大道以外)嘛!

140907e在這裏不妨先補充一下,我將Peterskirche稱為「伯多祿教堂」,是考慮到這是座天主教教堂,故採用天主教的官方標準中譯;「聖斯德望座堂Stephansdom」亦同此理。若這兩座是新教教堂,我則會將其稱為「聖彼得」和「聖史提芬」。

教堂的源起據說可追溯至九世紀卡爾大帝(查理曼)時期,歷經無數次的修葺和重建,今天看到的1703年至1733年修建的成果。既然叫得上是「維也納城內最美麗的巴洛克教堂」,堂內的裝飾華麗,氣度恢宏自是不在話下。踏進教堂之內,忽聞幾聲天籟琴音,原來是調琴師正在調整教堂內的管風琴pipe organ。 雖然僅是聊聊短曲,但在寂靜教堂內產生的「蕩氣迴腸」,足以讓人領受到上帝的莊嚴與神聖。This is Baroque!
教堂的拱頂壁畫同樣值得留意,採用了特別的「漸變透視」方式繪畫,令人仰望圓頂時,在視覺上會顯得比實際更為高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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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雖然以聖伯多祿為名,但主保聖人卻是「臬玻穆的若望Ioannes Nepomucenus(德語:Johannes Nepomuk/捷克語:Jan Nepomucký」。 這位出生於波希米亞Bohemia(捷:Čechy)小鎮臬玻穆Nepomucenus(捷:Nepomuk)的教士,因在布拉格Praha殉教而成為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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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堂主祭壇前面,就是卡爾六世御用首席雕塑家 羅倫素.馬泰利Lorenzo Matielli的名作—「臬玻穆的若望殉難像」,描繪這位聖人被一班「捷克惡棍」推下河中前,仍緊握十字架,表現出大信大勇大義,而天使則已在下方等待接引聖徒升天。

故事發生在1393年,其時布拉格是140907i神聖羅馬帝國的首都,若望是布拉格的副主教,而當時的統治者則是波希米亞王 華斯拉夫四世Václav IV,他同時也是神聖羅馬皇帝 雲素一世Wenzel I。 傳說若望是皇后的教牧,一直為皇后進行告解儀式。 其時城中有傳言謂皇后對皇帝陛下不忠,華斯拉夫四世Václav IV猜想皇后告解時必會提及此事,遂威迫若望供出奸夫。 若望堅守告解保密的「專業操守」,拒不屈服。憤怒的皇上於是下令,將若望從卡爾大橋Karlův most投到波濤洶湧的伏爾塔華河Vltava之中。 據此,後人乃將「臬玻穆的若望」奉為被誣受謗者的守護聖人,他同時也(帶點無厘頭地)成了對抗洪水的主保聖人。

這個傳奇的故事背後,其實隱藏了另一段錯綜複雜的歷史。1378年,雲素一世Wenzel I在其父 卡爾四世Karl IV死後,承繼了父親在波希米亞和德意志的一切頭銜,並在「選帝大會」中成功當選為德意志諸侯的共主。 然而,也是在1378年,天主教會發生了著名的「大分裂Magnum schisma(英:Great Schism)」,箇中前因後果在此不贅,反正就是在羅馬和法國的阿維儂Avignon有兩「支」教宗分別傳承,一度甚至出現三個教宗並立的局面。因為教廷情況混亂,以至 雲素一世由登基至被廢,一直都只能是「羅馬人之王Rex Romanorum」,而沒有機會得到教宗正式加冕為「神聖羅馬皇帝」。(參見本遊記第一集。)

另一方面,雲素一世與德意志諸侯,還有波希米亞貴族的關係也一直非常緊張。 他數面受敵,結果可算是徹底失敗。 1400年,儘管自己手上有兩票(他同時擁有波希米亞王和勃蘭登堡選侯的頭銜,均為「七大選帝侯」之一。),雲素一世還是被選帝侯會議廢黜了他的帝位。 至於作為華斯拉夫四世,他與波希米亞貴族的鬥爭也節節失利,更曾兩度在與其臣下的戰爭中被俘,他的胞弟匈牙利王 色斯蒙Zsigmond也與他為敵。結果雖然能夠保住波希米亞的王位,但權力卻大大受制於大領主們新設的「貴族常委會」。

華斯拉夫四世執政後期,波希米亞地區興起了波瀾壯闊的「胡斯運動Husitská revoluce(英:Hussite movement)」。 華斯拉夫認為民氣可用,宣布全面支持胡斯Jan Hus的主張,以圖奪回權力,只是過不了多久,他就親自去上帝跟前領受真道了。 華斯拉夫四世無嗣,之前與他為敵的弟弟色斯蒙承繼了他波希米亞的王位。新王是舊教堅定的支持者,他間接處死了胡斯,由此引發了悲壯的「胡斯戰爭Husitské 140907jválky(英:Hussite Wars)」。

知道上面的歷史背景後,我們回頭再看「臬玻穆的若望」殉教一事的另一種表述。 1393年,華斯拉夫四世與波希米亞貴族雖然還未兵戎相見,但已一直明爭暗鬥。當時布拉格大主教「揚斯汀的若望Jan Jenštejn」與貴族們同氣連枝。「臬玻穆的若望」一直是大主教的心腹,1393年他更晉升為布拉格的副主教。 華斯拉夫和他的臣下對教會大分裂的取態也不同,大主教和貴族們擁護羅馬,而華斯拉夫則(當然地)支持阿維儂。140907k

就在「臬玻穆的若望」當上副主教的幾乎同時,布拉格有一所產業豐厚的修道院院長出缺。新院長的人選對波希米亞君臣間的鬥爭,自然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 結果,大主教無視君主的詔命,(聲稱)按照羅馬教宗的旨意,任命新任副主教為院長。 華斯拉夫當然不能容忍受此輕蔑的侮辱,遂以「叛教」之名,將沒有得到(阿維儂)教宗任命而私自就任的「臬玻穆的若望」,投下伏爾塔華河,以警效尤。 此舉動意味君臣間的鬥爭表面化,翌年終於爆發了戰爭。

後來的天主教會史雖然沒有將「阿維儂系」教宗視為「異端Haeresis(英:Heresy)」, 但也稱他們為「對立教宗Antipapa」,而以羅馬系為「正統」。「無厘頭殉教」也許非「臬玻穆的若望」的本願,但他畢竟為「堅守正統」而死,故此,他得以在「大分裂」結束後僅四年(1421年)「列福Beatificatio(英:Beatification)」,並在1429年封聖。

離開聖伯多祿教堂,沿著格拉本大街往東走不了幾步。抬頭一望,一座高聳的巨型教堂就在眼前。這就是維也納的標誌,自建成以來就一直是城市中心象徵的「聖斯德望主教座堂Stephans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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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