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SE隨筆141218
不可讓渡多票制
朝日執筆：選舉簡介系列（六）「不可讓渡單票制」和「不可讓渡多票制」

說了這麼久，「配票」、「告急」、「社團」這些名詞大家是否似曾相識？不錯，這的確就是我們立法會選舉時候，常常聽到的東西。 香港立法會選舉使用的雖然「名義上」是「比例代表制」，具體操作上卻與SNTV有著驚人的相似。這主要是因為香港使用了「黑爾數額Hare Quota (HQ)」而非「特立數額Droop Quota(DQ) 」。 加以各選區的議席數目不多，致使名單上首名候選人獲得「完整數額」當選實在太過「浪費選票」，為了將「選票效益」最大化，應該就像在SNTV一樣，「均勻分票」讓同黨的每名候選人都僅以不足DQ，但卻是「最高餘額」當選。

不過，香港有能力在同一個選區內派出兩張名單的「大黨」其實不多。 因此，所謂「均勻分票」的對象，往往就不是「同黨」的候選人，而變成「政治光譜接近」的候選人，*** 這就有一番枱面和枱底的考量了。
如果香港實行的是「貨真價實」的SNTV，任何一個候選人明知自己得票已經超過「安全線」（例如DQ），反正自己再拿多少票也沒有額外利益，所以他就不妨做個「順水人情」，呼籲選民把本來想投給自己的票，轉投給其他「政治光譜接近」的候選人。 然而，香港實行的始終是「名單投票制」，故此過了「安全線」後的選票，雖然「效益低下」，但只要數量夠多，還是可以為「本黨的下一名候選人」爭取議席，這就出現利害較量的問題了。

舉例：2000年立法會選舉新界東選區（5席，HQ = 20%），「民主黨」的「鄭家富名單」以「媽媽妹妹投卿姐，爸爸哥哥選富仔」為口號，呼籲支持「泛民主派」本來欲投「前線」劉慧卿的選民，進行「策略性分票」。以當時劉慧卿的支持度，的確很有機會超過一個「完整的HQ」，故鄭家富的呼籲，雖然明顯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從「泛民整體」角度而言，不失為一個合理的策略。然而，劉慧卿卻面帶怒氣地指責鄭家富「卑鄙搶票」，妨礙了她的「第二人」蔡耀昌的當選機會。況且，當年民主黨在該區本身也派出了兩張名單，理應黨內互相協調，不應誤導選民，硬搶「友黨」的票源云云。選舉結果「劉慧卿名單」獲得20.64%，僅「凸」了0.64%，而「鄭家富名單」則得到16%，在各張以「餘額」獲得議席的名單中，得票最高；而民主黨的另一張「黃成智名單」，得票僅8.44%，獲得了該區最後一席。劉慧卿選後一直為此憤憤不平。

不過最經典的「疑似」例子，當數2004年立法會地區直選的「港島選區」選舉。是次選舉的議席有6席，有效選票為354,095票，HQ為354,095 / 6 = 59,016票（16.67%）。以下為得票概況，灰底為當選者。其中 蔡素玉是唯一以「餘額」當選者。其餘額僅為15,643票（4.42%），足足「賺了」16.67% – 4.42% = 12.25%的「超額代表權」！「泛民陣營」得票5,313 + 131,788 + 73844 = 210,947票，佔總數票的59.57%，按理應可獲3.57席。最後卻只能與獲得不足40%選票的「建制派」半分天下，各得3席。

2004年立法會港島選區選舉結果（總票數：354,095）
候選名單 政治陣營 候選人 得票
1 民建聯 建制 馬力、蔡素玉、鍾樹根、…… 74,659票(16.67%+4.42%)
餘票：15,643票
2 獨立 建制 徐麗泰（范徐麗泰） 65,661票 (16.67%+1.87%)
餘票：6,645票（徹底浪費！）
3 獨立 泛民 曾健成（阿牛）…… 5,313票 (1.5%)
4 民主黨 泛民 楊森、李柱銘、黎志強 131,788票 (16.67%+16.67%+3.89%)
餘票：13,756票
5 獨立 ？ 黃錦輝 2,830票 (0.8%)
6 前線/
公民起動 泛民 余若薇、何秀蘭 73,844票 (16.67%+4.19%)
餘票：14,828票

基本上選舉一開始，馬力、徐麗泰、楊森和余若薇四人已肯定會獲得一席，所以各名單爭奪的是最後兩席。 在投票當日下午，民主黨主席 楊森在一個公開場合表示自己和 馬丁（李柱銘）「其實都唔係好急咖啫！」暗示選民可將票轉給「政治光譜接近」的何秀蘭；但卻即時被身旁的「民主之父」李柱銘「糾正」：「唔好聽楊森講呀，我好急咖，大家要投我呀！」楊森即時閉嘴。 最後結果是李柱銘以一個完整的HQ當選，其餘額還「意外地」多得幾乎可以爭逐最後一席。 那邊廂，蔡素玉則以極些微的優勢壓倒何秀蘭，取得最後一席。 大家都不會懷疑，黎志強獲得的那3.89%餘額，基本上都是投給李柱銘的。而只要這13,756票其中的816票投給「政治光譜接近」的何秀蘭，「泛民陣營」就已經能夠得到4席了！在點票結果公佈時，蔡素玉自是表現「風騷」；楊森面無表情；李柱銘「淚灑當場」；何秀蘭先是錯愕，繼而「表現輕鬆」；余若薇則面帶不屑……
選舉後楊森辭去民主黨主席一職；而李柱銘宣布下屆起不會再參選立法會。

香港自從1998年在立法會地區直選實行「比例代表制」，可以看到各政黨的策略明顯有所調整。最初大家都把它當成是真正的「名單制」，但隨著幾屆的摸索和調整，加上對每區支持度和配票能力的掌握，近年各黨都傾向把選舉完全當成是SNTV來玩了。 故此，現在名單中第二甚至更後的候選人，大概都只能當成是「桩腳」身份，不太真的有機會當選了。

香港的選舉故事有機會再與各位分享，現在回說我們的SNTV。上面已經說過，SNTV從政治生態而言，容易催生各式「權錢交易」、「黑金政治」，也會坐大各種「地方社團」的勢力；從選民個人的層面而論，這種制度間接迫使選民採取「策略性投票」—-也就是削弱了以選票反映自己「真實的意願」。 以選舉作為「民意真實反映」的準則而言，也顯然不是一個好制度。 因此，這種制度逐漸被各地選舉所摒棄，也不無道理。 至於有個別地區，還是要以各種「借屍還魂」的方式，繼續「開歷史的倒車」，當中顯然就有各種政治操作上的考量了。***

SNTV也說得太多了吧！剩下的篇幅不多，就簡單地為大家介紹另一種，同樣已經相當少見的選舉方式吧！這就是「不可讓渡多票制」。
「不可讓渡多票制Multiple Non-Transferable Vote（MNTV）」這個名字真是佶屈聱牙之餘，又讓人摸不著頭腦。 它的另一個名字就「平易近人」得多──「多議席多票制」。其與之前介紹過的「排序複選制Instant-Runoff Voting（IRV）」有相似之處，同樣是在一張選票之內劃出多個選擇，分別只是不用排序。
具體運作方法就是，該選區有多少個議席，例如是4席，每一名選民就可以「最多」將4票，分別投予不同的候選人，得票最高的4名候選人就是當選者，非常簡單易明。

下面就假設一個選區有4席，候選人則有甲至庚7名，參與投票的選民有1,000名，也就是說總票數最多不會超過4,000票，每名候選人得票最多也不會超過1,000票。若各位把下面各人得票相加，會發現總票數只有3,966票，也就是說至少有34張選票沒有「填滿」4個選擇。 這是一個常見的情況，因為實行MNTV一般都不會要求選民「必須投足每一票」，只要他在選票上投選的數目，不多於議席數目，則仍會被視為有效。

總票數 ≤ 4,000票
候選人 甲 乙 丙 丁 戊 己 庚
得票 689 689 369 689 689 426 415
結果 當選 當選 當選 當選
看到這個選舉結果，各位大概都會立即發現到一個現象，就是4名當選人的得票竟然一模一樣，都是689票。這種「當選者票數幾乎一樣」的情況，在MNTV制度中其實是常態。因為雖然說每名選民都有4票，可以「自由地」將票投給「不同的」候選人，但事實上只要手握50%＋1票的「簡單多數派」，在選舉中派出與議席相等的候選人，然後著支持者按照這份「不是名單的名單」投票，就已經可以「涓滴不漏」地囊括所有議席，將少數黨那些「426」、「415」們「偷雞」的機會徹底封殺，比SMS還要邪惡！因此，MNTV還有另一個非常貼切的名字──「全票制Block Voting」。

這種選舉方式在「民主選舉」政制史上極為少見，資料顯示只有19世紀時的英國和美國的部分州，以及比利時國會選舉曾經使用過。自從1900年比利時國會選舉改用「比例代表制」以後，在全世界各國的各級議會選舉中，大概就只有東方那一批標榜的「人民民主」或「人民共和」的國家還會使用MNTV了。差點忘了，還有實行「儒家民主」的新加坡！
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各級人大代表選舉，基本上都是使用MNTV。而且為了「真正體現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精神」，還創造性地結合了「兩輪投票制」。用回上面的例子，假設要選4席，則在第一輪MNTV中，得票最多而過半數（1,000/2 = 500）的4人當選。若得票過半者不足4人，則由得票前列的「未當選者」再進入第二輪投票，以確保選舉結果必然符合「多數人民的意願」，不會讓個別一小撮別有用心的搞事分子「偷襲」得手。

除了偉大的祖國外，香港立法會以前的「選舉委員會」，還有現在功能組別中的「勞工界」議席，用的都是MNTV。要知道，每一個議席都是得到「大多數選民」支持的，誰還敢說「中國式民主選舉」不民主？
（差點忘了！香港某知名讀書會的執委選舉，用的也是MNTV啊！）
(編按：噢, 那該會實在是太落後和太邪惡了！)

至今介紹過的各種選舉制度簡表
中文名稱 英文名稱 英文縮寫 其他別稱
單議席單票制 The Single-Member System SMS 單議席複數（多數）制
一次複數決 Plurality Method
兩（多）輪決選 Two (Multi-) Round Off
比例代表制 Proportional Representation System PR
比例代表制－最大餘額法 Proportional Representation – Largest Remainder PR – LR
比例代表制－最高均數法 Proportional Representation – Greatest Average PR – GA
混合制 Mixed/Hybrid System MS 雙選制
混合名額多數制 Mixed-Member Majoritarian MMM 並立制
混合名額比例制 Mixed- Member Proportional MMP 聯立制
偏好排序法 Preferential Voting System PVS
排序複選制 Instant-Runoff Voting IRV 單一議席排序法
可讓渡單票制 Single-Transferable Voting STV
不可讓渡單票制 Single Non-Transferable Vote SNTV 多議席單票制
不可讓渡多票制 Multiple Non-Transferable Vote MNTV 多議席多票制／全票制

數額Quota概念
名稱 黑爾數額 Hare Quota (HQ)
釋義 有效選票總數 ÷ 議席數
舉例 某選區要選4個議席，總有效票數為100,000票，該區的HQ即為：
100,000 ÷ 4=25,000，或100% ÷ 4 = 25%的選票。

名稱 特立數額 Droop Quota (DQ)
釋義 有效選票總數 ÷ (議席數 + 1) +1票
舉例 某選區要選4個議席，總有效票數為100,000票，該區的DQ就是：
100,00票 ÷ (4 + 1) + 1 = 20,001票，或100% ÷ ( 4 +1 ) + 1票 = 20% + 1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