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札記150914文明的度量

讀書札記150914

文明的度量

譚復生執筆

 

《文明的度量: 社會發展如何決定國家命運The Measure of Civilization》(2013) Ian Morris

 

在暑假完結的前夕,在下走進學校圖書館,看見一本標題宏厚的書,為之驚豔,便借來一看。 一讀之下,果真氣勢磅礴,深深為其縱橫萬五年的魄力所奪,更為其海量的資料鋪陳心驚手震。 這本書的名字,就是《文明的度量》;這本書的主旨,就是為了解答一個問題:「緣何西方能夠主宰世界?」

 

何以近代西方強於東方,得以主宰天下?要考察這個問題,就必須確立衡量社會力量強弱的定量標準,然後對東西雙方進行綜合性比較分析。 作者的作法是制訂「社會發展指數」作為衡量兩個社會從古至今達到目標的能力。***

 

他在本書的第二章給出了詳盡的

〈研究方法〉

首先在時間間隔上,作者採取反映人類發展步伐不斷加快的「遞減間隔分段」。西元前14,000年至前4,000年,人類社會發展極之緩慢,因此以1,000年為間隔單位來衡量其發展;西元前4,000年至前2,500年,發展開始加快,就以每500年為單位; 西元前2,500年至前1,500年,以每250年為單位;最後從西元前1,400年至西元2,000年,就以100年為時間單位

在 “東西方”的定義上面,他把研究範圍鎖定於「核心發展區」,然後比較雙方的尖端水準。

最後在衡量社會發展的力度上面,以能量的獲取與使用為量尺,把社會組織、戰爭能力和 資訊技術列為能量使用的分項。 這種做法把衡量尺度的根本放在人類社會和大自然的關係上面,立足可謂宏大而客觀。

 

〈能量獲取〉

「能量獲取」除了計算直接從大自然攝取的能量(如食物)總和,還有衡量人類整體活動的作用。 「食物能量」用來衡量社會成員的生活水準,而「非食物能量」(以燃料和原材料為主)則用來衡量其行動能力。

任何人類的活動都無可避免地牽涉到能量, 因此活動的水平可以化約為能量汲取和使用的定量分析。*** 能量獲取的水準,反映了社會基礎的厚薄。

 

作者的研究指出,在狩獵–採集時代(西元前14,000年–前9,500年),西方和東方社會水平相當。 此後因為農業革命在西方率先進行,從採集者過渡到古代國家的年代(西元前9,500年–西元前200年)西方領先一頭。 在古代時代(西元前200年–西元1,800年),西方起初略勝一籌,後來此消彼長,東方後來居上,長期維持略高的水準。進入現代時期(1,800年-2,000年),東方和西方都呈現出突飛猛進的趨勢,不過西方的突破更早,至今依然穩壓東方,充分反映出工業革命的威力。

 

社會組織〉

「社會組織」主要是看社會的複雜和嚴密程度,進而看出資源調配是否高效率。作者採取的方法是分析核心地區最多人口的大城市, 因為一個社會最大城市的規模是其組織能力的體現。 背後的理念是越大的城市,對於官僚體系的管理能力、治安、糧食生產及交通運輸等要求更高。

 

按照作者的衡量,東方和西方都沿著相似的方向發展,可是程度上有所不同。兩者在冰河時期增長緩慢,在西元前最後幾千年開始加速,然後在19世紀和20世紀都呈現爆炸式增長。期間城市規模雖然多有變動,但西方最大城市的規模在過去一萬年大多數時間壓倒東方。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是能量獲取和城市規模之間的關係。 城市規模的上升雖然和能量獲取呈正相關,但是比能量獲取來得更慢;而且城市規模比起能量獲取顯得更容易變動。作為能量使用的其中一部分,這個關係不難理解。

 

〈戰爭能力〉

「戰爭能力」是社會用來保護自己,或者從別的社會搶奪資源,甚至吞併的能力。其衡量指標就是軍隊的組織力和戰績。所謂「組織力」,就是後勤,人員大規模調動指揮,武器訓練等等國家發動戰爭時的組織因素的綜合。 「戰績」是與相應國家對抗時的勝負排位。

 

作者以西元2,000年美國軍力為滿分指標,衡量古今社會的軍力強弱。 按著他的考算,西方和東方在西元前3,000年才有戰爭能力,而在西元前2,000年,雙方的戰爭能力相去不遠。可是西元前2,000年至西元前1,000年,西方更早地發展了戰爭能力,穩壓東方一頭。西元前1,000年起東方開始大力發展戰爭能力。西元年100年以後力量此消彼長,西元500年東方正式強過西方。 直到西元1,500年天秤再度向西方傾斜。 雖然在十九世紀東方的戰爭能力開始回升,但是至今西方還一直維持非常大的優勢。

 

戰爭能力和能量獲取的關係同樣值得關注。 往往能量獲取的水準提升不多,但過了某個微妙的臨界點,就可以看到戰爭能力的大幅提升,然後就進入波動期。這一點不難理解,只要社會富庶到某個程度,便可以對外擴張,把更多資源投放在掠奪和征服。 而當戰爭獲取的利益比不上和平,就會進入和平時期。

 

〈資訊技術〉

「資訊技術」是社會內部用來存儲和傳播資訊的能力。 這牽涉到文化思想是否繁盛,組織是否有效,社會化能力的強弱。衡量資訊技術的指標,是社會對資訊技術掌握的成熟程度,以及資訊技術本身的變化速度與及使用範圍。 他把社會成員的資訊技術掌握程度劃分為 充分、中等和初步三個階段;把資訊技術掌握的普及指標定為「識字率」。兩者的分數相乘,就是其這個社會的資訊技術力量。

 

按照作者的衡量,東方比西方在資訊技術的發展晚起步,直到西元1,300年大體上水準相當,西元1,300年至1,500年間東方壓倒西方,略占上風;從西元1,600年起,西方輕微勝過東方;但從西元1,700年起,西方的進步速度大幅超越東方,至今依然保有壓倒性優勢。

 

能量獲取和資訊技術的關係比起其他能量使用因素有更多互動。在西元前2,000年前,能量獲取一直處於穩定輕微上揚的狀態,資訊技術的發展微乎其微。西元1,700年起終於突破了臨界點,造就了英國18世紀後期的「工業革命」,深刻影響了能量獲取和使用的方式,形成了資訊技術和能量獲取的正反饋迴路。*** 而後19世紀後期的「第二次工業革命」,更加倚重資訊技術;20至21世紀生產力爆發式的增長,更是高度得益於資訊技術的騰飛。

 

綜合而論,從能量獲取和使用的角度來比較東方和西方的核心地區,就不難發現西方漫長的時間都比東方強,雖然中道衰落,後來又得益於工業革命的早著先鞭,在現代時期占盡優勢,全方位穩壓東方。在漫長的歷史裡,西方和東方長期都處於此消彼長,交替上升的關係。

 

作者最後總結社會發展中四個因素的輕重,發現在漫長的歷史中,影響社會最深重的是能量獲取。 儘管工業革命以後 “能量使用”對於社會發展占的比重急速上升,但是 “能量獲取”始終還是佔有最終的比重。 由是觀之,「能量獲取」作為社會發展的根基,是最為關鍵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