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史140430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七) 長津湖突圍

說史140430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七) 長津湖突圍
蕭律師執筆

在東線,史密斯Alexander Smith麾下的陸戰第一師的戰鬥力稍好。但各團之間的聯繫時有困難,有時會失去聯絡。 距離朝鮮半島東岸的 興南港基地,比史密斯的預計要遠;柳潭里的先鋒部隊仍暴露在中國軍隊的火力網下。 興南之行成為一場壯烈的征程,能突圍全賴個人超凡的勇氣和這支小部隊與眾不同的指揮,兼且確是有點好運。
第一份運氣得益於中國人進攻時間的選擇。如果他們再延遲一、兩天,那時陸戰第五團可能已西行遠去。 這樣一來,他們與第七團及第二師之間的聯繫可能斷絕。 第二份運氣是中國人的通訊聯絡太差,很難因應戰局的變化。如果他們的通訊先進一點,第一師也可能走不出長津湖。

長津湖突圍是他們非凡歷史中最輝煌的篇章。 首先是指揮出色,是運籌帷幄的戰爭傑作;其次是士兵無畏的勇氣和堅忍的毅力,在最惡劣的山地環境、在攝氐零下四十度極度寒冷的氣候中,和一支兵力占壓倒性優勢的軍隊對壘。 在韓戰的所有戰役中,它是最值得尊敬、被後人提及最多的戰役。
消息傳到華盛頓,舉國都為陸一師的命運擔憂。在重重包圍之下,大家都打定輸數,認為陸一師會從此消失。 参聯會主席 布萊德雷Omar Bradley本人幾乎肯定,該師將徹底覆滅。

在陸一師開始突圍時,面對的是六個師的中國軍隊,人數在60,000左右,再加其他三個師的部份兵力。 鏖戰兩星期後,該師終於成功突破重圍,撤回興南。是役估計,中國陣亡40,000人,受傷20,000。 從11月27日打後兩星期中,在與中國部隊對決中,該師陣亡651人,失蹤182人,受傷2,894人,非戰鬥減員3,600人,主要是凍傷。該師失蹤人數少於傷亡人數,說明紀律嚴明。
「這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師,」該師的公共資訊官 凱普拉羅上尉說:「他們就是杜賓犬,即使被拴住也極為危險。」早在韓戰前,陸一師在太平洋戰逐島戰中就以勇猛善戰而聲名大噪。 在洛東江戰役中,陸一師幾度抵擋了北韓人對聯合國軍隊防線的突破;而在仁川登陸時,他們在漢城同樣展現了自己的威猛。這一次卻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在北進時,有些指揮官只懂擔心遭到伏擊而沒有採取措施。 史密斯讓師裡每個指揮官都知道怎樣應付中國人的突襲。 他們佔領高地進行還擊;以大砲作為主要武器,以彌補己方人數上的劣勢。他們基本上白天行軍,夜間則保持嚴密的防守狀態。這一切都表示他們在心理上和戰術上做好了作戰準備,而大多數其他部隊卻沒有這樣做。

在海軍陸戰隊北進跨過 黃草嶺的橋梁後,中國人隨即炸毁了這座橋。其實史密斯早己料到此着。 空軍發揮了關鍵作用:工兵利用他們空投的大量部件修復了橋梁,使海軍陸戰隊順利通過黃草嶺撤回南方。 工兵所展現的創造力及功績毫不遜於戰鬥者的英勇。 陸一師始終處於完全被包圍的狀態,而這次成功脫險不僅極富戲劇性,更展現了強大的作戰能力。

不過,史密斯的指揮能力以及他對戰局的預見力,卻始終得不到他所拯救的這個軍長賞識。 阿爾蒙德Ned Almond對史密斯沒有任何表揚—承認史密斯的戰術正確,就等於承認自己誤判戰局。 阿爾蒙德不顧一切的北進命令看似英勇,最後卻換來一場撤退。 麥克阿瑟則不承認這是災難性失誤。陸戰第一師後來呈擬了一份作戰報告給麥克阿瑟,這位高傲的將軍拒絕在報告中使用「撤退」二字。 史密斯記得麥克阿瑟當時這麼說:「在我的戎馬生涯中,沒有哪一場作戰讓我這麼滿意。」

相較之下,西線第二師面臨攻擊時的慘烈可謂空前絕後,極度的混亂和無能的指揮讓勇敢變得毫無意義。 當中國人對西線美國陸軍,特別是第十軍一部發動攻擊的那幾天,美國付出了慘痛代價。

凱澤Laurence Keiser意識到一定有人要做代罪羔羊,他自己顯然是最適合的人選。 果然,四天後,他被革職了。東京發布的去職令指出,凱澤罹患肺炎,必須立刻前往東京的醫院報到。凱澤馬上就明白他們準備把戰敗的罪名加到他身上。他非常不甘心,遂驅車前往漢城,求見第八集團軍參謀長 艾倫Norman Allen。 見到艾倫後,史密斯告訴艾倫他沒有肺炎。「但你總得服從命令啊!」「是的,但我不想讓你們騙我。」凱澤準備離開,艾倫唐突地補充:「沃克Walton Walker將軍準備在他的司令部替你安排一個職位。」「你告訴沃克將軍,把他的鬼職位扔到一邊吧。」凱澤氣憤地說。

活克當初或許不贊成北上,但這樣的慘敗只能說明,一個戰地指揮官在應付上級時是軟弱無力的。 他覺得自己很可能被革職,成為代罪羔羊。東京會保護阿爾蒙德,但他可沒有這樣的保護傘。儘管他的部隊並未全軍覆沒,只因為史密斯沒有服從命令。在普勒爾率領他的第三十八團回到興南後,《時代》週刊一名記者問他,這場戰役最大的教訓是什麽,普勒爾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要在第十軍服役。」

幾週後,來到南韓擔任第八集團軍司令的李奇微Matt Ridgway遇到史密斯。史密斯請求他不要把海軍陸隊交給阿爾蒙德指揮。李奇微很爽快便答應了。 從軍隅里突圍抵達安州路幾周後,佛里曼Paul Freeman偶遇《芝加哥日報》記者比奇。佛里曼的職業履歷引起比奇的興趣:他年輕時曾在中國担任武官,和中國軍隊並肩作戰。 現在,他的對手變成中國人,比奇問他有何感想? 佛里曼很簡單地回答:「他們不是同一批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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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 The Coldest War:America and the Korean War
作者: David Halberstam
譯者: 王祖寧、劉演龍
出版者:八旗文化部落